2025年1月27日,除夕前夜,深圳,8度寒风,气象台发布了寒冷黄色预警——这是这个南方城市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。
万科总部,郁亮走出那间熟悉的会议室,身后是他掌舵二十余年的公司,以及一整个时代的回响。
没有告别演讲,没有掌声,只有公告上寥寥几字:“因工作调整原因,郁亮先生申请辞去公司董事会主席职务。”
曾经的万科,是王石的理想主义,是郁亮的实干主义,是一代民营企业家的缩影。
如今的万科,更多的是“维稳”、“监管”、“战略协同”——那些听起来安全,却也失去锋芒的词。
没有人宣布万科的落幕,它也没有轰然倒下。但当你发现它不再试图定义行业、不再逆势而上、不再倔强地发声时,——
它是第一个喊出“房地产要有产品主义”的公司,是第一个在财务报表中呈现净负债率的房企,是第一个把“透明治理”写进年报、并且真的去践行的地产企业。它曾凭借“稳健”、“透明”、“敬畏市场”的经营风格,在房地产这片狼性横行、暴利驱动的江湖中,杀出一条清流之路。
但时代终究变了。从辉煌到低谷,从民营到混改,从光环到近万亿负债,万科仿佛是一面镜子,照出整个行业的盛衰。
2016年前后,伴随着王石的淡出,郁亮正式成为万科的掌舵者。那时候的万科,年销售已破3000亿,是中国房地产行业的前三强。而前三强恒大、万科及碧桂园三家销售额合计突破了1万亿,占前10强的48%,占全国商品房销售额的8.9%。
而郁亮,在2018年喊出了那句至今震耳欲聋的口号:“我们要活下去。”把“活下去”作为基本要求,也是最终目标。
那一年,恒大、碧桂园、融创仍在狂飙突进;那一年,政策的收紧才起步;那一年,几乎没人意识到,这六个字,既是预言,也是“写在历史转折点上的前言”。
三十年风云激荡,从一介深圳小商,到中国房地产时代的坐标,万科不仅见证了一代行业的崛起与跌宕,也参与了中国市场化进程的重大演进。
今天,当我们回望这家企业所经历的转折与动荡,不是为了感叹“兴衰”,而是希望从它的命运中,读懂一个时代的机会与代价,理想与现实。
而当我们试图理解万科今天的样子,我们实际上也在理解这个时代,是如何温柔地改变我们的。
20世纪80年代,改革开放的春风席卷神州大地,经济体制改革释放出巨大的红利。
1984–1993年中国GDP年均名义增速约19.37%(扣除通胀后约10%),万科依靠进口贸易迅速积累原始资本。
1984年,万科创始人王石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,以进口仪器贸易起家,并迅速将万科从贸易行业转向房地产开发,踏上了时代的风口。在那个凭票供应、住宅短缺的年代,万科踩中了城市化与住房商品化的第一波红利。
1988年万科完成股份制改造,公开募资入市。随后开发了第一个项目“天景花园”(1990年8月竣工),成为国内最早一批商品房开发商之一;借资本东风大举扩张,到1990年万科形成了贸易、工业、地产、文化四大板块。
彼时的中国房地产,还是蛮荒之地。而万科,就像是一把探路的火把,照亮了中国商品房的起点。它有过无数“第一”:第一个市场化运作的大型地产公司、第一个喊出“为普通人盖好房子”的开发商、第一个推行现代治理和激励制度的公司。
1991年,万科成功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,成为内地首批上市公司,也是首家上市房企,股票代码000002。那是一个全民看“股”如看“神”的时代,而万科的光,最初照亮的就是“市场化”这三个字。
在那样一个“老板就是公司”的年代,王石说:“万科属于股东,不属于我。”这是最早的“公司治理”理念——也正是它,让万科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。
这一里程碑事件,不仅让它成为“融资市场化”的样本,也让万科站在了长期资金市场的舞台上,进入了全国扩张的赛道。
随后,万科在1993年发行了面向国际投资者的B股,并且在2014年完成了B转H,登陆香港长期资金市场。万科上市34年,几乎年年分红,累计现金分红数额1033.63亿元,分红率达到39.01%,一直到2024年。
上世纪90年代中期,中国房地产行业开始爆发式成长。万科转型入局,并很快凭借良好的组织能力、管理制度和规范运营,成为国内首家实现房地产开发标准化的企业。在“市场换地”、“快周转”成为行业游戏规则之前,万科慢慢的变成了“商品房时代”的典范。
到2000年初,万科已经是行业龙头,2005年开始大规模布局全国。它的“复制模型”,也成为无数地产公司效仿的对象。
此后,“万科模式”被无数地方政府、银行、学者当成标杆,甚至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,成为政策鼓励的“白名单企业”。
时值中国城市化加速之际,城市扩张、人口迁移、住房制度改革……三重红利叠加,让“地产”成为最容易暴富的赛道。
数据显示,1992年至1997年,中国房地产投资年均增长率高达20%以上。中国城镇化率从1990年的17.9%猛增到2024年的67%,数亿城镇新居民对住房需求空前旺盛,万科正好成为最大受益者。
同时,1994年分税制改革后地方政府财政严重缺口,靠土地出让成为效率最佳的模式,地价连年上涨。房子成为“财富机器”,地产成为“政策抓手”,此时的信贷迅速扩张,宽松的货币政策,银行争相放贷,杠杆成为“常规武器”。
伴随“卖地养市”政经体制的形成,万科得以通过频繁拿地和预售机制扩大规模,高地价时代利润丰厚。
但万科在红利中保持了冷静,在规模扩张中维持纪律——没有一家民营房企能像万科一样,始终把“透明、制度、规范”挂在嘴边。
城市化浪潮汹涌而至,政策与市场在不确定中交织,而万科恰恰是那个能看懂时代信号,并主动适应政策与市场博弈的企业之一。它不是“套利”的幸存者,而是那个试图用规范、专业、责任感,去穿越政策红利、信贷刺激与周期冲击的实干者。
2000-2010年,是万科真正腾飞的十年。销售额、利润率多年排名前列,品牌“万科”也深入人心(万科自2016年入选财富500强并连续上榜)。2000年销售额仅为51亿元;2010年突破1081亿元,成为首个年销千亿的房地产公司;2014年销售额破2000亿;2016年销售额突破3600亿,变成全球第一住宅开发商。
经过30余年发展,万科建立起覆盖全国三大经济圈的业务布局和“城乡建设与生活服务商”生态体系。它重视品牌建设:曾提出“三好住宅”,即好房子、好服务、好社区,深耕品质为民的口碑。
黄金时代的万科,是一家理想主义的房地产公司。在房地产粗放生长的年代,万科并非顶级规模的,但却是最早喊出“阳光文化”和“职业经理人制度”的企业。
王石是个讲“企业文化”的人。他曾说,“万科是一个有文化的公司,不只是赚钱的机器。”
在郁亮接棒后,这种文化进一步制度化,被总结为“不靠资本靠组织、不靠运气靠制度”。
当别人以土地储备为王,万科讲的是产品主义和组织效率;当别人靠高周转冲业绩,万科强调稳健经营。
在组织治理上,万科曾实行“职业经理人制度”,又在董事会和管理层引入现代企业管理。
职业经理人治企与合伙人机制并行:郁亮执掌后推动“事业合伙人”制度改革,赋予管理层与员工股权激励,降低层级壁垒。这套“分权+持股”的机制强化了团队归属,支持万科在2012年转型为“城市配套服务商”后还能稳健经营。
它不像恒大靠高杠杆,不像碧桂园拼下沉速度。它守纪律,讲效率,看上去一切“稳健如山”。
比起许多企业因政策才“被混改”,万科的混合所有制之路其实更早,也更“市场化”。
华润集团于2000年正式成为万科的股东。当时,万科原第一大股东深圳经济特区发展(集团)公司将其持有的万科国有法人股全部转让给华润集团。此次股权转让后,华润集团及其关联企业以15.08%的持股比例成为万科的第一大股东,开启了双方长达16年的合作关系。
时年36岁的北大高材生郁亮也在2001年元旦,正式被任命为万科的第三任总经理。
在2000年之前,万科经历了“君安之争”等股权结构动荡,王石希望能够通过引入有实力的战略投资者优化股权结构。华润集团在时任副董事长宁高宁的推动下,接替深特发成为万科第一大股东,并长期以“大股不控股,积极不干预”的姿态支持万科发展。
华润在成为万科股东后,曾多次提出整合万科与华远地产的计划,但最终未实现。尽管如此,华润仍以财务投资者的角色长期支持万科,其代表(如宁高宁、宋林)曾担任万科副董事长,并在董事会中发挥监督作用。
这在今天的混改语境中看,几乎是一个“优等生范本”。但这种股权结构,也为后来的“宝万之争”埋下了伏笔。
2015年,一场空前的资本争夺战,把万科推向了历史的十字路口,打破了万科原有的发展节奏。这本是防御式的选择,却也改变了万科的命运结构——从“市场主导”逐步走向“政策导向”。
这一年,“宝能系”通过保险资金和多层杠杆融资大举举牌,短短半年持股冲至23.5%,以“蛇吞象”之势成为第一大股东,意图掌控万科,试图将王石团队踢出局,随后安邦、华润也加入战局,震动市场。
王石明确说“万科不欢迎野蛮人”,并启动了“反收购”计划,引入深圳地铁作为“白衣骑士”。
经过一番争斗,万科管理层和原大股东华润联手反击:王石在媒体上发声、律师介入、股东大会战翻云覆雨,最终宝能未能如愿,华润也彻底退出万科。它也让万科成为中国公司史上最典型的控制权争夺战样本。
王石“守城”的代价,是自己最终“出局”。后来郁亮接棒,王石渐行渐远,而万科进入了“后王石”时代。而这场战斗,给所有上市公司和中小投资者都上了一课:谁才是真正的“主人”?治理结构是不是稳固?
我们回头看,随着傅育宁接任华润集团董事长,华润对万科的立场从“支持不干预”转向谋求实质性控制权。这一变化在2016年万科引入深圳地铁的重组事件中彻底激化。
2015年宝能系通过证券交易市场举牌万科期间,万科管理层曾多次向华润求援,但华润仅象征性增持0.4%,未采取实质性防御措施。为抵御宝能系威胁,万科于2016年3月与深圳地铁签署合作备忘录,拟通过发行股份购买其旗下前海国际100%股权(作价456.13亿元),交易完成后深圳地铁将持股20.65%成为第一大股东。这一方案直接触动了华润的核心利益——若重组完成,其持股将从15.29%稀释至12.1%,失去对万科的控制力。
2016年6月17日的董事会表决成为矛盾爆发的导火索。在11人董事会中,华润系3名董事投下反对票,独立董事张利平申请回避表决。尽管万科以7票赞成宣布方案通过,但华润援引《公司法》质疑程序合法性,认为需8票(三分之二)方为有效。双方围绕“分母应为11还是10”展开法律博弈,暴露出公司治理权争夺的本质:华润试图重建“一元化领导”体系,而万科管理层坚持经营自主权。
此后局势持续恶化,华润与宝能形成事实性联盟,两者合计持股近40%,在2016年12月的股东大会上否决重组方案。这场权力博弈最终以华润战略性退出收场——2017年1月,华润将持有16年的万科股权以371.7亿元转让给深圳地铁。这一决策背后既有国资委“央企不与地方争利”的政策考量,也反映出华润对房地产行业风险的预判:通过高位套现实现国有资产增值,同时规避后续行业下行周期风险。
此次决裂标志着中国公司治理史上“强势东家与强势掌柜”经典博弈的终结。它暴露了万科股权分散、法人股权与管理权分离的治理缺陷,也凸显职业经理人在危机面前的权力有限。
这场战役也深刻揭示了中国上市公司治理的一个结构性难题:创始人精神领袖地位与股权控制权之间的矛盾。在市场化进程初期,王石主动淡出控股权是一种“制度理想”的选择,但这一理想在资本逐利的博弈中显得格外脆弱,也让万科成为治理制度进化中的牺牲品和启示录。
虽然万科渡过了最艰难关头(王石团队最后感谢监管层介入,或有隐忍策略),但“宝万之争”撕裂了业绩与内部信心,元气大伤,管理层的精力被大量消耗,王石选择淡出万科管理层,公司治理结构也发生了重大调整,企业未来的发展战略也受到了较大的干扰。
“宝万之争”不仅是万科内部的一场危机,更是房地产行业发展的一个转折点。它让人们看到了资本的力量,也让房企们意识到,在追求规模扩张的同时,必须要注重企业控制权的稳定和公司治理结构的完善。在“宝万之争”结束后,大量上市公司试图通过修改《公司章程》以抵御“门口的野蛮人”,不过也被市场认为存在侵害其它股东合理权益的风险。
这也让万科从这一风波中深刻反思:过度杠杆收购虽未得手,却给万科治理敲响警钟。
华润的退出不仅是对万科“内部人控制”模式的否定,更是央企战略聚焦的缩影;而万科则从混合所有制典范变为地方国企控股企业,为后续发展埋下新的变数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房地产行业的发展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。从宏观政策层面来看,国家对房地产行业的调控日益严格,“房住不炒”的定位成为行业发展的基本准则。限购、限贷、限售等政策陆续出台,以给过热的房地产市场降温,让房子回归居住属性。这些政策的出台,对万科这样的大型房企来说,无疑是巨大的挑战。曾经自由驰骋的房地产市场,如今被一道道政策围栏圈了起来,房企的行动受到了诸多限制。
2016年开始,中央明确“房住不炒”定位,2020年又推出“三道红线”政策,对房地产企业融资予以精准调控。2021年土地“两集中”政策推出,削弱房企“招拍挂”操作空间;同时,城市化接近尾声,人口红利衰退。
因此,2018年的“活下去”,并非只是一次营销口号,而是万科对政策信号的率先响应。
到了2020年后,恒大爆雷,碧桂园深陷流动性危机,反倒让人们意识到,万科才是最早看到周期的那个清醒者。
2018年9月28日、29日,万科在深圳举办秋季例会,会场屏幕与侧墙上“活下去”的字样引人注目。
当政策持续收紧、市场持续下行,当房住不炒从口号变成机制,当民营房企的信用体系全面崩溃,即便是万科,也开始被拖入泥潭。
三道红线规定:剔除预收款后资产负债率不超70%、净负债率不超100%、现金短债比不低于1。万科一直在“绿色档”行列,但2022年后行业“白银时代”已过,多数龙头踩线到“黄档”或“红档”,万科也在2024年开始触线年,万科的销售规模首次停止增长,全年销售为6278亿元,同比下降10.85%。2022年和2023年,这个趋势更加明显:2022年销售额为4170亿元,同比下滑33.58%;2023年销售额跌至3761亿元,同比下降9.8%。
与此同时,利润也在塌缩:2020年万科净利润为415亿元,到了2023年,仅为122亿元,三年内下降70%。净负债率虽仍保持在合理水平,但毛利率、ROE全面崩塌。2024年则直接亏损495亿。
对头部房企却形成了“剪刀差”:债务融资渠道收窄,行业黄金十年依赖的高杠杆、高周转模式不复存在。调控层面从“稳房价”到“保交房稳民生”转向,政府角色也从监管者转为风险化解者,市场化的游戏规则发生反转。可见,万科所处的房企大环境已从狂飙猛进变为“黑铁时代”,昔日繁荣背后的土地财政依赖和金融化模式被政策巨斧一一砍断。这些信号的共同指向是:
从市场需求角度分析,我国城镇化进程逐渐进入中后期,房地产市场的需求也发生了深刻变化。过去那种只要盖房子就能卖出去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,消费者变得更加理性和挑剔,对房子的品质、配套设施、物业服务等要求越来越高。同时,行业竞争格局也发生了改变,越来越多的新兴房企崛起,它们凭借创新的商业模式和灵活的运营策略,在市场中分得一杯羹。一些跨界企业也纷纷涉足房地产领域,进一步加剧了市场竞争的激烈程度。
在这样的背景下,万科虽依然保持了一定的竞争力,但昔日的辉煌已难以复制。甚至逐渐陷入困境。2023年末:负债1.1万亿,净利润同比下降46%;2024年:评级被调降,债券频临违约;销售额增速放缓,股价波动,债务压力逐渐显现。
从行业层面看,正从“高杠杆扩张”到“现金流为王”转变,从“跑马圈地”到“活下去”转变。
(2021年9月正式美元债违约,总负债2.44万亿元,中国史上最大规模债务重组)、融创违约(2022年5月美元债违约,2023年完成境外债重组,展期4-8年)、花样年破产(2021年10月美元债违约,2023年完成破产重整,股权清零),碧桂园市值蒸发90%。一夜之间,房地产从“信仰资产”变成“避之不及”的毒药。万科一度被认为是“最不会暴雷”的公司。但2023年,它也传出偿债困难的消息,股票连续暴跌,一度被称为“蓝筹里的垃圾股”。
虽然没有违约,但现金流紧张、人事震荡、项目收缩等,让外界开始重新审视万科的韧性。
,标志着万科从“职业经理人主导”彻底转向“国资深度管理”。新管理团队提出“一揽子方案”:甩卖非核心资产(如将红树湾项目49%股权转让给深铁集团)、利用国家信用背书降低负债、回归住宅主业并收缩多元业务。这不仅是对495亿元亏损和近万亿负债危机的应急应对,更是一次治理模式的重构:
市场化运营+国资信用的混合模式应运而生。在此背景下,万科建立“双领导班子”制,一部分岗位由国资层面接管,一部分保留职业经理,使新老势力形成制衡过渡。
这番人事地震虽然引发市场一片哗然,但对于濒临冰点的万科而言,却成为可能的“软着陆”救赎:在市场机制失灵时,国资注入成为必须选择。正如市场资讯所言,万科命运的变迁,预示着房企未来进入“国资主导、风险化解”并行的新格局。郁亮的离开,是一个时代的谢幕。
他是那个亲手把“活下去”写进会议条幅的人,是第一个提出“房地产要从快周转走向高质量发展”的房企掌门人,是最后一个仍在试图守住市场化边界的民营房企高管。
郁亮依然在台上,但话语权已非当年。原本主导“事业合伙人”的他,如今要扮演“危机应对者”的角色。
一线员工的焦虑从“升职”变成了“别裁我”。“卖项目还房贷”的说法频频见诸社交媒体。
。创始人王石、郁亮等在华润入局后权力已经逐渐稀释,新旧管理思维冲突不断。郁亮曾高喊“活下去”,但连他自己也未能“活”到最后。他从“王石接班人”到“执行副总裁”,职位名称的降级,象征着职业经理人时代的终结。在时代的巨轮下,企业和个人都是历史的参与者和见证者。王石的离去,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;新管理层的上任,又揭开了新的篇章。正如有人所说:
“时代的一粒沙,落在个人头上,就是一座山。”万科的故事,既是时代造就的辉煌,也是个体在洪流中的挣扎。应该值得一提的是,万科作为行业龙头肩负社会责任,“保交楼”压力巨大:2024年万科如期交付了327个项目、约18.2万套房源,其中包括人才房、回迁房和公租房等16.5万套,对稳定社会预期而言意义重大。
因此,各利益方在这场多维博弈中都站在不同角度:有的强调商业利益,有的强调社会稳定,有的强调金融安全。权力、资本与责任交织使得万科的每一步决策都如在刀尖跳舞,最终不得不在多方妥协中寻找生机。九、“变成国企的万科”,还叫万科吗?
当下的地产信心依旧脆弱,万科作为某种意义上的行业风向标或者信心支撑,依然有不同于那些纯民企所存在的意义。对于纯民营的企业,老板彻底躺平主动清盘的有,老板耍无赖消债99%的有。但是如果万科也走到那样的一天,只能说是信用债市场的还不成熟。高管团队的更迭,是万科适应新环境、寻求新突破的必然结果。深圳国资的入驻,带来了新的管理理念和发展的策略,也为万科注入了新的活力。然而,这也标志着万科创始团队时代的正式结束,一种文化的断裂和传承的挑战随之而来。
机制是什么?是事业合伙人制度,是早于行业十年提出的“阳光文化”,是用组织变革和财务约束逼自己成为一家
。对于万科而言,如何在保持企业稳定性的同时,激发创新活力,成为新的课题。
这一转变,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,意味着万科作为曾经的民营房企巨头的时代已经落幕。但同时,也为万科带来了新的机遇和可能。在房地产行业从高速扩张转向民生保障的大背景下,国有资本的进入是必然选择。万科的新团队将依托国资的强大背景和资源优势,在新的发展阶段中,或许能够更好地适应政策环境的变化,实现企业的平稳发展。
当年万科是市场化改革的先锋,是中国地产现代化制度的象征。今天,它却变成了一家由地方政府控制的半国企平台。
从恒大到碧桂园,从万科到金地,民营房企的黄金时代已结束。过去靠高杠杆、高周转、预售制“撬动增长”的商业模式已经失效。现在,融资看态度、销售看运气,真正能穿越周期的,或许只有那些有国资兜底、政策加持的主体。
曾经的“白马股”,终究难逃周期宿命。万科仍有项目在卖、房子在盖,账上仍有现金,但这不再能掩盖其成长性消失、盈利能力衰退、治理机制弱化的现实。它不再是投资人眼中的“增长故事”,而变成了“维稳样本”。
纵观万科四十年的兴衰史,其命运轨迹是中国房地产行业的缩影:伴随改革浪潮成长,在黄金时代尽享红利,却也在行业周期与政策转向中累积风险。当外部巨变来临,这家曾经标榜“市场化”的有突出贡献的公司,不得不重新定义自己的基因和未来。
但实际上,真正结束的,不只是万科,而是那个可以靠“盖房子就发财”的时代。
如果说王石时期是万科的“创业时代”,郁亮时期是“改革时代”,那么从2025年开始,它或许要进入“政企融合时代”。
这不是好与坏的问题,而是时代的选择。但对于那个曾以“市场化”“制度优先”“产品主义”“阳光文化”为自豪的企业来说,这确实是一次意义深远的告别。
万科的故事,也许不再高歌猛进,也不再拥有行业唯我独尊的气势,但它为这个时代留下的,不单单是楼盘与财务报表,更是一套中国企业关于制度的尝试、市场的尊重、文化的构建,探索“制度自律”的样本。在浮躁喧嚣的年代,它曾尝试“不靠运气靠制度,不靠资本靠组织”。这一追求,在风暴之后,更显稀有而珍贵。
时代拂过万科,若还有下一次启程,希望它能带着那束“光”——重新出发。注:本文数据及事件均引自万科公司历年公告、国家统计局、权威新闻媒体报道等公开报道,部分观点结合行业分析,仅代表作者立场。
【寻光计划】是棱镜洞察为读者策划的一档长期内容栏目,我们以“讲好一家公司的故事”为方式,选取有代表性的上市公司样本,用通俗语言讲清企业的命运转折、战略抉择与时代关系。我们始终相信,每一家上市公司,都藏着一束光。它可能是时代之光、投资之光、专业之光,也可能是人性与命运之光。
第一季我们将以“自驾游”的方式,从广东出发,穿越全国31个省份,每一站讲一个故事,去寻找它们的“光”。
这,便是我们“寻光计划”的起点——寻找那些穿越周期、折射时代的公司故事。